
在秦始皇陵“封印”一統(tǒng)江山、唐昭陵“收藏”貞觀之治的宏大脈絡間,漢茂陵完成了漢帝國從“黃老無為”到“鼎盛擴張”的關鍵一躍——它將波瀾壯闊的漢武盛世,永久“定影”于渭北沃壤。這座耗時五十三載營建、陪葬品“凡百九十物,盡瘞藏之”的帝陵,是漢武盛世的“靜默切片”:規(guī)制印刻集權深化,陪葬墓標注軍功,文物見證盛世。漢茂陵究竟以何種方式,將盛世核心特質一一定影于沃壤?
以封土為“標尺”:用空前規(guī)制定影集權巔峰
漢茂陵對盛世的“定影”,首見于超越前代的封土堆——它非秦陵“開創(chuàng)者封緘”的復刻,而是漢武時期“集權深化”的物質標尺,以體量宣告皇權對全國資源的絕對掌控,將集權巔峰“顯影”于這片沃壤之上。
這座覆斗形封土原高約46.5米,底部邊長230米,規(guī)模遠超先秦諸陵,雖比秦陵殘高(51.3米)稍矮,卻更顯規(guī)整。其“大”藏著集權邏輯:漢初“郡國并行制”下諸侯仍存,至武帝時,通過“推恩令”“鹽鐵官營”“刺史制度”將中央集權推向巔峰。史載其營建“耗資三分之一賦稅”,這種“舉國之力造陵”的規(guī)模,本身就是盛世中央掌控力的證明,封土每一寸夯土,都在將集權從“確立”到“鼎盛”的軌跡“定影于沃壤”。
封土的“象征演變”更值得玩味。秦陵封土“孤高封閉”,無明確神道;漢茂陵封土南側出現(xiàn)規(guī)整“神道雛形”,雖無唐昭陵石像生,卻已形成“從外到內”的禮儀秩序,暗示皇權從“初創(chuàng)封閉”轉向“盛世公開彰顯”,將這種身份轉變的信號“定影”在封土周邊的沃壤格局里。封土北側的“茂陵邑”遷徙天下豪強萬戶于此,是秦“徙豪富咸陽”的升級:秦代徙民為“削弱地方”,漢武帝則在此基礎上“整合人才與財富”,陵邑精英與封土共同將漢武盛世中央與地方關系的新格局“定影于沃壤”。

以陪葬為“戰(zhàn)碑”:用石刻墓冢定影軍事雄心
若說秦陵兵馬俑是“地下軍陣”的隱秘守護,漢茂陵陪葬墓群則是一部“公開展示”的盛世“戰(zhàn)碑”——漢武帝要將“北擊匈奴、開拓西域”的鐵血戰(zhàn)功,刻進石頭、堆成墓冢,永久“定影于渭北沃壤”,讓天下人皆見漢家武功。
霍去病墓與衛(wèi)青墓是“戰(zhàn)碑”核心?;羧ゲ∧埂耙陨綖閴灐?,形似祁連山(他大破匈奴、打通河西走廊的關鍵戰(zhàn)場),仿佛將“河西之戰(zhàn)”的勝利原封不動“定影于渭北沃壤”。墓前“馬踏匈奴”石刻以古拙雄渾的刀法,開創(chuàng)中國紀念碑式雕塑之先河:昂首戰(zhàn)馬腳下踏著蜷縮的匈奴人,線條粗獷卻力道千鈞,無秦俑寫實細節(jié),卻以極簡象征手法,將“匈奴遠遁,漠南無王庭”的盛世武功永久“刻”進沃壤間的石頭里,成為戰(zhàn)功最鮮明的“沃壤影像”。
衛(wèi)青墓“形似廬山”(即陰山,衛(wèi)青曾大敗匈奴主力),與霍去病墓的“祁連山”遙相呼應,構成漢武盛世“北擊匈奴”的地理坐標縮影,將帝國征戰(zhàn)軌跡“定影于沃壤布局”。兩座墓冢依地形錯落,模擬戰(zhàn)場格局——這種“以墓形喻戰(zhàn)場”的設計,讓陪葬墓群成為對軍事擴張的“空間敘事”,將鐵血雄心“顯影在沃壤堆就的墓冢里”。此外,霍光(代表官僚集權強化)、金日磾(匈奴降將,暗示“鐵血懷柔”)的陪葬墓,更讓“戰(zhàn)碑”藏著“剛柔并濟”的權力智慧,為唐昭陵“番臣像”的包容埋下伏筆,這些深層邏輯亦被漢茂陵一并“定影于渭北沃壤”。
以器物為“證物”:用異域珍品定影盛世底氣
漢茂陵的“定影”,還藏在“盡瘞藏之”的異域珍品中——這些埋入沃壤的器物,非秦陵“技術整合”的重復,也非唐昭陵“文明融合”的成熟呈現(xiàn),而是漢武盛世“財富集中”與“早期對外交流”的直接證物,將盛世物質底氣“留存為沃壤下的影像”。
鎏金銅馬是標志性“盛世證物”:高約62厘米,通體鎏金,姿態(tài)矯健,融合秦代青銅技術與漢代鎏金工藝,原型或為西域引入的“天馬”(大宛汗血馬)。它既是“鹽鐵官營”后財富集中的見證(僅中央頂級工坊能完成此工藝),也是“開通西域”的“物化”——漢武帝派李廣利伐大宛取天馬,彰顯對西域掌控力,這匹銅馬便將“財富與交流”的雙重成果永久“定影于沃壤陪葬坑”,成為盛世對外影響力的鮮活縮影。
出土的琉璃器、瑪瑙珠,直接印證“早期絲綢之路”痕跡。這些原料多來自西域,漢代本土難生產——它們被埋入漢茂陵,是漢武帝“經略西域”的見證:帝國打通河西走廊,帶來西域奇珍,這些器物是漢帝國從“內陸”向“跨區(qū)域”擴張的“物質切片”,被“定影于沃壤之下”,成為盛世向外延伸的早期印記。此外,“陽信家”銅器群(如錯金銅犀尊)工藝精湛,銘文載有所有者與用途,是“官營手工業(yè)”發(fā)達的證明;漢武帝通過“鹽鐵官營”掌控經濟命脈,這些銅器正是“經濟集權”的注腳,亦被“定影于這片黃土沃壤”,成為軍事擴張背后經濟支撐的直接見證。

以規(guī)制為“框架”:用陵邑布局定影秩序延伸
漢茂陵的“定影”,更藏在“陵園規(guī)制”與“陵邑設置”的空間秩序中——它要將漢武盛世“大一統(tǒng)秩序向地方延伸”的成果,以沃壤為基、建筑為形,永久“定影”在渭北土地上。
陵園布局遵循“帝陵居中,后陵、陪葬墓分列兩側”的對稱格局:帝陵居核心,后陵與重臣墓分列東西,形成“眾星拱月”態(tài)勢。這種布局繼承秦陵“皇權中心”理念,卻更強調“秩序公開性”:秦陵陪葬墓無明確規(guī)劃,漢茂陵陪葬墓則多分布于帝陵東側,形成“向東延伸”排列,仿佛模擬帝國擴張方向,以空間秩序“定影”疆域與權力的雙重擴張。
茂陵邑的設置是關鍵。漢武帝遷徙天下豪強萬戶于此,繼承秦“徙豪富咸陽”卻更進一層:秦代徙民為“削弱地方”,漢武帝則“構建中央直接掌控的模范社區(qū)”。陵邑居民遵循中央規(guī)范,成了“大一統(tǒng)秩序”的“地方樣板間”——漢武帝通過陵邑將中央秩序延伸至移民群體,而漢茂陵的規(guī)制,正是對這種“秩序延伸”的永久“定影”,以這片黃土沃壤上的城邑格局,見證盛世對全國治理能力的深化。
尾聲:承秦啟唐的“沃壤影像”
兩千多年來,漢茂陵封土在渭北沃壤上矗立,“馬踏匈奴”石刻仍帶鐵血力道,沃壤之下的鎏金銅馬與琉璃器訴說著盛世底氣。它不似秦陵“封印制度骨架”,也不似唐昭陵“收藏文明氣象”,而是漢帝國從“休養(yǎng)生息”走向“鼎盛擴張”的“沃壤影像”——以封土定影集權巔峰,以陪葬定影軍事雄心,以器物定影交流雛形,以規(guī)制定影秩序延伸,每處影像皆刻于黃土沃壤之上、藏于黃土沃壤之下。
從秦的“封印”(封存大一統(tǒng)初始模板),到漢的“定影”(顯影盛世擴張瞬間),再到唐的“收藏”(匯聚成熟文明成果),三座帝陵串聯(lián)起中華帝國前期奠基、擴張、升華的完整史詩。漢茂陵恰是其中激昂篇章:它以“定影”之姿,將漢武盛世的鐵血與張揚、集權與開放,轉化為沃壤中可觸可感的“影像標本”——既承接秦代集權的制度根基,又開啟后世盛世的擴張視野,為唐的兼容并蓄埋下伏筆。(文/黨雙忍)

注:秦始皇陵、漢茂陵、唐昭陵是以陵說史的三絕章。茂陵的“定影”,恰如其“承前啟后”的定位:漢武盛世是漢帝國從休養(yǎng)生息到鼎盛擴張的“關鍵一躍”,茂陵就像把這個最激昂的“盛世瞬間”用物質凝固下來,既承接秦的集權框架,又開啟后世的擴張視野,是動態(tài)盛世的“靜默切片”。2025年11月20日于磨香齋。